不与(二)
在我的生辰宴上,宁妃居然意图行刺。
她上前来,说要亲自给我呈上祝寿礼,却猛然间亮出藏在袖子里的匕首,向我刺来。我坐着没动,思考着我是该夸她胆子大,还是该说她愚昧?我饮下一杯酒,眼前的女人顷刻间就被兄长送我的两个暗卫拿下。
我摆了摆手,自然有人将这胆大包天的女人押下去。皇帝也无话可说。我只高举杯盏:“继续吧。”宴会又恢复热闹景象。
我能和一个宫女有什么深仇大恨呢?斜眼瞥了一下坐在我身侧的帝王,我依旧很冷静。他们不会不知道失败的可能,那么,他们的倚仗是什么呢?
“母后,金皖或许只是一时糊涂。”皇帝必然会来求情。他那么“深情”,不是么?
我抬眸瞥他一眼。今晚我喝了不少酒,着实高兴。现在酒气熏红了脸颊,有些热。
皇帝陛下面带不忍,红了眼眶,他跪行向我:“母后,金皖她,她有了身孕。”
噢,原来如此。
“挺好的。宫里许久不曾有过新生儿了。”我道。
皇帝眸中有了欣喜。
我接着道:“中宫那儿倒是没什么消息。”醉意渐渐上来了。我略微抬身,吩咐道:“宁妃行刺哀家本罪无可恕,但念其有孕,就饶她一死。今日起,便放在偏殿养着吧。”
皇帝情急:“母后!”
“死还是活?你觉得呢?”我看向他。
皇帝妥协了。他低了头,掩藏住他眼中的阴狠。
他还不够狠。
我暗自道。
中宫皇后携手良妃同来,我知道她们是来做什么的。皇后母家姓蔡,和我们家也有点亲戚关系,算起来,蔡如嘉是我表外甥女。这一次,我借着宁妃行刺的缘由给她讨了个孩子,她是来感谢我的。毕竟按照皇帝的尿性,是怎么都不可能让她有一个孩子的。可是,后宫的女人必须要有足以保命的手腕,蔡如嘉的母家虽然绑在我们家这条船上,但毕竟他们自个儿能力还是不足,多个孩子多条后路,她不会不明白。
蔡皇后一来就亲昵地接过侍女的小锤子,在我的小腿上慢慢悠悠地捶着。良妃则站在我身后,给我捏着肩膀。她俩这番识趣儿,我也不会不让,只拍了拍她俩的手背,让侍女去取她俩爱吃的点心和茶。
“儿臣知道母后此番辛苦。”蔡皇后道。
“哀家也知道你们不容易。”我让她俩停下落座,“虽然是宁妃肚子里出来的孩子,但总归有点皇家血脉,等孩子落了地,你们俩可要悉心教导。”
蔡皇后有些诧异,她以为太后不会喜欢提及“宁妃”二字。毕竟这就是皇帝为了那个金皖故意定下的称号。
我不在意地朝她笑笑。不过是称号而已。
蔡皇后这才安下心来,扬起一个笑来。她入宫以来,除大婚当日,我没再见她这般笑过。她又是垂了眉睫,“也是儿臣不够努力,才让母后这番良苦用心。”
“说什么呢。你们啊,可都是哀家的宝贝,哀家到什么时候都少不得给你们操心的。”我捏起蔡皇后最喜欢吃的藕花糕,递到她手里,她诺诺接了。
“母后说的是。”良妃道:“咱们都是母后的心肝儿,凡事都倚仗着母后呢。”她故作调皮地笑笑,有些她幼时的模样。
“好好好,母后这就给你你最爱吃的桂花杏仁饼。”我也笑起来。
我料想皇帝不会那么狠心,要杀了他最爱女人的孩子。他就是这样识人不明的。我也从来没有纠正过他看人的眼光。他愿意把鱼目当明珠,愿意把沙子当黄金,我也不会去阻止他的一切行径。
只是偶尔,我总是想,是不是因为我没有机会使出我看待未来伴侣的眼光劲儿来,才会如此?可长得再多也没有什么意思,我终究还是嫁了皇帝,成了太后。
皇帝这几日倒是安分了不少,他怕是在担心着我会对金皖做些什么。我养了他这么些年啊,他还是没能了解我,哪怕三分。
哥哥又入宫来了,是来告别的,他要回边塞去了。哥哥不放心我,说怕皇帝狗急跳墙,所以给了我二百二十人的队伍,隐藏在宫里,随时听我命令。
哥哥说,他恨不得留下的人是他自己。
可我说,只我一人,却比不得天下人。
哥哥也懂。我们都懂。所以此刻的我们才会如此沉默。
我亲手做了甜汤。许久不曾下厨房了,我都快忘了步骤,好在还是做了一碗百合莲子羹。
哥哥说我的手艺还是没变。
我又给他准备一包裹的礼物。一个月前我就知道他会离开,所以想起来什么就放点,放着放着也就这般多了。
哥哥很是无奈。
我们俩自父亲母亲死后就一直相依为命,若不是先皇纳我入宫,我本可以一直赖在将军府,我可以不嫁人的。
可是没有如果。
哥哥的队伍领命从皇宫东正门出发,我站在塔楼远远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。
秋风起了,大军的旗帜飘飘。我突然想到,我好像没有把制衣司新做的狐裘放进给哥哥的包裹里。
评论(2)